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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形敗露(一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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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形敗露(一)

懷冥朔帶白梔前往虛妄塔。虛妄塔中關押的是無法了卻執念的魂魄。這些魂魄生前或許妄想太深,又或許是生怨不化,死後也依舊無法釋懷,因而不能進行輪回、也無法在九幽閣出售,只能先被關押在虛妄塔中,日日消磨,直至執念化去。

若是執念化不去,則會一直囚困其中,直到魂魄飛散,永世不得超生。

化不去的原因是因為被關押在虛妄塔中,用自己的三魂七魄編織了一個個虛假美好的幻境,有些固執的魂魄太過沈迷,深陷在幻境中無法自拔。

這大抵聽得太過荒謬,惹人不禁發笑。

懷冥朔說起虛妄塔的淵源時,白梔沒忍住,冷笑了一聲,“愚蠢,不過是一些虛假無實的幻影罷了,難道還真有人願生生世世守在虛妄塔中不出來、等著魂滅神滅形消不成?!”

“你不相信?”

白梔停下腳步,認真的看著他。“我不相信有人會這麽做!”

明明知道不真實,誰還會守著虛假影像。

即便有,那人也愚不可及。

懷冥朔自恃清冷,卻在此刻笑出了聲,他看著白梔像是看另一個人,“三萬年前,我還不是九幽塔的閣主,曾親眼見證了一個冥頑不化的活魂為了守住虛假的幻境,將自己永生永世困束在虛妄塔,不肯離開,她還是個快要成神的修道之人,神魂何其珍貴,她卻絲毫不憐惜,將魂魄編織成一個個虛假之像,沈溺在其中,消磨了上萬年。”

白梔一驚,這世間還真有如此癡情的人,心裏湧現一絲別樣的感受,原先的不屑化為了佩服,道:“那後來呢?她下場如何了?”

“她被帶走了?”

“她肯走?”

“自然不肯,只是她比較聽話,算是被人騙走了。”

“看來你這塔的防衛不當啊,說讓帶走就帶走了。”

懷冥朔笑笑沒接話,想起那縷被裝進了鎖魂瓶中的殘魂,抱著他的手指可憐兮兮說道,能不能再替她完成最後一件事。

她的魂魄已經越來越透明了,近乎消失,若再不開這虛妄塔,等來的將是魂飛魄散。

*

當年的赤緹上神用神殞劍自戕過後,因擔心神殞劍的碎片落入魔族之手,便把自己最後一絲靈魂封印在了神殞劍中。

然,墜無叛變,擅自將神殞劍帶到九幽之境,要求先代閣主修補好神殞劍的亡魂。但怎麽可能,別說只有一縷微弱的亡魂,哪怕三魂七魄都俱全,也無計可施。無論如何引誘,那縷魂魄始終不願意離開劍身。

之後再發生了什麽,並沒有完整的贅述。只是先代閣主退位之後,懷冥朔順理成章繼位,在打理虛妄塔時,總會看到銀劍旁邊看到一抹黑色身影。

燈花婆婆說,那抹身影守在銀劍旁十萬年了,至今不肯離開虛妄塔半步。

可活人在虛妄塔呆久了,消耗的便是壽元,他守著這柄銀劍守了十萬年,怕是大限就要將至,可苦苦強撐著,像是在等待誰的到來。

那銀劍就是神殞劍,守著劍的人便是墜無。

白梔接過神殞劍的碎片,放入乾坤袋中,緩步走到站在塔的中心,一縷白光打在她周圍,她仰頭再看高聳入雲的虛妄塔,道:“或許,是等著一個能把神殞劍帶回天界的人吧。”

懷冥朔道:“為何這般確信?”

“你之前不是說赤緹上神一直想回天界嗎,而且,我能出現在此地,不也正是你引誘我前來麽?現在我還能輕易的拿走神殞劍,沒少得暗中之人幫助。”

懷冥朔倒是敬佩了她幾分。確實,在白梔還沒有來之前,無論誰靠近這柄劍,都會被一道無形的力量掀飛。墜無不允許任何人靠近,大概明白劍中的主人不會再原諒他了,也料到自己的壽命將近。特此,才來與懷冥朔說合,以自己的修為為代價,請求帶赤緹回返天界。

他這一生的執著,卻在這一刻終於看開了。

懷冥朔嘉許道:“我也是受人之托罷了。這劍,本就是天界之物,你理當拿走。不過...”他意味深長的拉長語調,道:“若還有下次想來我這裏尋東西,可沒那麽容易了。我畢竟是個生意人,沒有足夠令我滿意的價錢,我可不會輕易賣給你。”——

“慢走,不送!”

白梔道:“告辭!”

白梔剛要走,懷冥朔又叫住了她,“對了,我之前給你的東西呢?”

白梔想不起來有這麽一回事,可當懷冥朔從袖中拿出半塊類似於玉佩的東西,她微怔,盯著那東西道:“早不知道丟哪裏去了。”

就知道她會這麽說,懷冥朔沒過多計較,只是將剩下半枚塞到她手裏道:“別再弄掉了。”

白梔道:“可你都沒告訴我這是什麽東西?”

“保命的東西。”

*

手裏的無盡燈搖搖曳曳,光輝越來越薄弱,馬上就要燃盡了。白梔握著燈杖,趕在燈芯熄滅之前穿過黑暗的幽冥洞,卻被撲面而來的陰森的風吹滅了燈火。

周圍一下子陷入黑暗,她被困在了幽冥洞中。

白梔施法重燃無盡燈,可燈油早已耗盡,根本點不起火苗。

無奈之下,白梔只好借著掌心焰的光往前摩挲,試圖找到出口。

四周黑暗,也很安靜,一點聲音在此時都能被放大數倍,白梔能清晰聽到心臟砰砰地跳聲。她體力逐漸不支,呼吸也有些困難,就像被困在一個玻璃罐裏,無論如何施法都走不出去。

忽然,那陣風又如綿雲絲絲縷縷的飄蕩過來,襲上脊背。白梔猛地轉身,看到不遠的暗處站著一抹身影。

屠如!

白梔心裏咯噔了一下。

在這裏與對方格鬥,她絕無勝算的可能。

白梔後退了幾步,掉頭就跑,卻看到前面也出現了兩抹女子身影。

“!”

魔界的四將主青舞和五將主藍悵!

青舞與藍悵是一對雙生子,效忠魔界之首。平時分開行動,除非遇到棘手的任務才會合作出行。

看來,魔界為了拿回神殞劍,也頗下了心血。

白梔暗暗後悔,沒一刀將那人殺了,留了這麽多禍害。

現在對付一個都很困難,更別說對付三個了。

前有虎,後有狼。進也不是,退也不是。

眼見三人步步逼近,料到白梔無處可逃,他們從容不迫,反倒是白梔慌亂如麻,捂好腰間的乾坤袋。就在危急之時,一方青色的結界罩住了她,眨眼之間,幽冥洞被炸了粉碎,光亮重見,他們來到了鬼市。

現在是白天,街上還沒有任何人。

白梔還在驚詫怎麽出來,就見屠如箭步沖來,速度之快,容不得白梔做出半分思考。

然而,屠如卻穿過她朝著身後不遠處的人襲去,兩個身影糾纏在一起。

“!”

白梔見狀,準備施法抽身離開,卻被雙生子攔住了去路。

“寒光上神,尊上命我等帶您回魔界,還請您能配合!”

白梔露出一個譏諷的笑容,道:“勞煩你們回去告訴他,想要拿回神殞劍,用他的命來換!”

“放肆!”

二人出手就來擒白梔。白梔早已幻化成法陣,白光熠熠,侍神使應聲而出,引戰雙生子。

白梔捂好乾坤袋,無論如何,她都要先見到長雲,把神殞劍帶離鬼域才可。

這是最後的希望,絕不能就此泯滅。

屠如冷冷地開口道:“墜無,你想抗命!?”

或許是魔尊下達命令要緊,或許是不想消息走出,幾人出手狠厲。加之鬼界各處埋設的制衡術,侍神使顯然不是雙生子的對手,各個敗落下來後,白梔也已經布置好血陣,大不了來個魚死網破,誰也別想拿走神殞劍。

可在白梔就要掐訣念咒時,墜無卻猛地推開她,占據了血陣。

追趕而來的屠如沒有收住手中的利器,擦過墜無刺傷了白梔的右肩,一串血珠洋洋灑灑的濺出。

屠如微微楞怔了片刻,反應過來往後裏面撤退,遠離那個血陣。可為時已晚,血陣已經引爆,三人退得再及時,還是受了傷。

黑氣退去,血濺四周,染紅了整個大地。墜無以己為引,引爆了血陣,打算與他們同歸於盡。可三人卻提前察覺到了他的意圖,化作一縷煙消失得無影無蹤。

他們沒死,也受了重傷,此地不宜久留,先撤為好。

墜無倒在地上,身上流的都是血。看到遠處的白衣少女,費力地翻過身站起來,朝著白梔所在之地一瘸一拐的走過去,他血淋淋的身軀不斷在淌血,走到白梔面前,準備撿起地上的乾坤袋。

白梔一驚,伸手就要去搶奪,他卻小心翼翼地把乾坤袋系好,遞到白梔的手上,似乎想說些什麽,一開口就吐出幾個血泡泡。

“麻煩...請...請帶她...回家。”

他曾經一心想要阻止姜也返回天界,如今,卻懇求他人帶姜也離開。

這是他欠姜也的,也是他想要有所彌補自己曾經做錯的事。

可能是能彌補回來麽?不可能,穿著石榴裙的少女早已離開了寺廟,再也找不到她的蹤跡。

墜無的修為早已抵押給九幽閣,他不再是能與屠如一較高下的七將主。但是他想向紅衣少女道歉,也想幫她完成心願,送她回家。

白梔這才看清墜無手裏拿著個紅色香囊,他握著很緊,生怕有人跟他搶走似的。

墜無又吐出幾口血,轉身離去,身形搖搖欲墜,可剛走出幾步,他就倒在地上,沒了氣息。

懷裏的紅色香囊也隨之掉落下來,灑了一地的石榴花瓣。香囊早已褪了色,不再那麽紅艷,邊角的針線也都開了,可裏面的石榴花瓣卻依舊保持著最初的顏色,如同少女身上穿著的石榴裙。

如此不顯眼的東西,也會有人視若珍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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